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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挑剩的种子172班一女生踏实勤奋,课毕喜闲聊。
这日与古人对话后,剩了些时间让学生做练习册。奋笔疾书者有之,漠然瞪黑板者有之,窃窃私语者有之,嘻语喧哗者有之。
“老师,怎样才能勤奋起来?”女生忽抬头,扑闪着大眼,眼里净是迷茫。
“你已经很勤奋了。”
“他们哪。”我失笑,“他们是挑剩的种子长出的苗。遗传基因不佳,会这样并不奇怪。农村的孩子,都是干瘪种子的后代。”
“嗯?”女生被我的惊人之语吓住了。
这一论断并非自今日始,是农村从教十多年后渐渐剥离渐渐清晰抽象出的真理。所以,我言之凿凿:“有本事的都进城了。会读书的靠知识进城,会做生意的靠头脑进城。由农村到乡镇到县城到省会。饱满的种子都挑进城了,优秀的后代也跟着留在了城里。剩下的是籽粒不饱满的,有虫咬痕迹的,勉为其难种在了土里,你能奢望产量有多高吗?”
“老师的意思,农村就没有优秀的学生罗?别打击我们了。”女生一脸沮丧。
“有遗传还有变异嘛。”我笑,“比如你。”
“唉!”女生叹气。
我再补充:“更何况这样的种子种在地里也没人重视。想想你们班,父母在家的孩子有几个?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,根本管不住。有些家长对教育根本也不重视。不读书照样赚钱,花大钱读大学还要自己找工作。跳不出农门,谁舍得投资?”
铃声响起。拿起课本我就朝外冲,将一室幼苗留在了教室里,也将莫名的恐慌留在了教室里。
(二)补课它是道难题
前一天就见到黑板上的“55555……”,晨光熹微,还在回味懒觉的滋味,就被电话吵醒了。
学生家长打来的。
“肖老师,我们王敏不想去上课,说太累了受不了,正在哭,请帮忙劝一下。”
原来是不想加班,电话那头,果然有呜呜的哭声,我让王敏接电话。
“是身体不舒服觉得累,还是补课累?”
“不想补课。太辛苦了。”可以想象那头一副委屈的模样。都初三了,唉。(睡在旁边的小女儿搭腔,我就爱读书。老公也在嘀咕,现在不辛苦,走出社会更辛苦。)
“那你想想你爸妈,天天上班,有休息的时间吗?比起来,他们更累。再说,就算辛苦,离中考也只有七十天了,辛苦七十天比起父母的辛苦了一二十年,不算什么。”良久,那头的哭声几不可闻了。本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,学习不太努力,但还算本分。
班上有几个学生家长打过电话,说孩子不愿补课,家长也同意,可能是想跟风了。“班上几个同学没补课,他们家长也同意了。我觉得是家长太糊涂。你们现在还小,由着自己的性子来,等以后后悔就迟了。还是你妈比较明白,就别让你妈操心了,过来上课吧。叫你妈接电话。”
聊了下家境和学习的情况,家长又是焦急又是无奈,张罗着叫摩托车送孩子来学校。
上第一节课时,王敏到了,他妈的电话也来了。反是上周补了课的三个学生没到。打电话到他们家里,说是出来了。
一个是袁本高。奶奶接的电话:“早晨出门时说要理发,我不许。这孩子,这么不听话,可能是剪头发去了。”
一个是罗灿。发条短信过去,回了个电话过来,正在上课,没有接听,挂断了。
后来学生说,他们两个来了,罗灿说手疼,去医院,袁本高陪他去了。
还有朱志丹。前排的说他上周就不想补习了。
在街上溜达了一圈,将搜索圈子锁定在理发店和网吧。正走着,罗灿打电话来了:“老师,我们在理发店拉头发,刚涂上药水,停电了,能不能请个假,等一会再上课。”
“哪个理发店?”
“学校正对门那个。”
估计我出校门时看见我了,知道我在找他们。
四个男孩子坐在一张方桌前。袁本高和罗灿每人顶着一头药水。上周被家长抓回去的胡磊也在那儿。还有请假出来吃早餐的袁哲。
禁止补课的呼声再高,也抵不住应试大棒的挥舞。勤密的照看源于高产优产的美好愿望,苗苗们领不领情受不受得了,揠苗助长的寓言我们还要思索千遍才好。
(三)教室内的烟头
这次带的班中又有一杆老烟枪。
那个男生背有些驼,嘴唇很薄,嘴很宽,很有些未进化人类鼻祖的样子。冲动,讲义气。吸烟便成了这种义气的标志之一。
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他抽烟,但寝室内的男生老是调侃他,好些时候,从他身旁经过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烟味。了解过情况,却因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作罢。
第一节去教室查人数,教室内烟雾缭绕,走进教室,他的座位旁边躺着五个烟头。
从早自习下课到第一节,中间有40分钟的早餐时间,一个人丢那么多烟头是不可能的。我将之叫出教室问:“教室内有五个烟头,走廊上还有一个,谁丢的?”
“我一个,袁本高一个,罗灿一个。其它的不记得了。
“烟谁带来的?”
“袁本高。”
袁本高是我们班的冤大头,学生喝酒,酒是他从家里带来的;学生吸烟,烟是他掏钱买的;学生上网,半夜跑到他家里叫他出来买单。最初以为他家钱多,后来才知道父亲在外搞搬运,母亲十几年前就已离家出走。典型的由奶奶隔代教育的可怜孩子。可是教室里如果没有他,吸烟喝酒事件不知会少多少。
“打火机谁的?”
“袁本高的。”
想到他身上时时有烟味,问他:“每天至少抽几支?”
“两支。”
明显在说谎。据我吸二手烟的经历,一天两支烟残留气味还没这么惊人。突然后悔起来,问得这么清楚干嘛,我能拿一杆老烟枪怎么办?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不知多少;单独提醒也不知多少回,没见成效。以往也碰到过类似的老烟枪,方法用尽都没能戒掉他们的瘾。不能打不能骂不能体罚,说教又无动于衷。教育,在好多问题面前苍白无力。
可是,既然叫出来了,还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,虽然在嘲笑自己。
“最好利用双休日叫父母带你到医院检查下,看看肺部有没有异常。”
点头。
“年纪这么小就有烟瘾,会影响身体健康。再过几年,手指熏黑,牙齿变黄。想想你会是什么样子。”
“老师,我保证以后不在教室内吸烟。”
“那寝室内呢?”
“也不吸。”
“老师考虑的其实不是在什么场合吸烟的问题,考虑的是你的健康。不在教室寝室内吸当然好,可是最好能将烟瘾戒掉,那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我尽量。”
也许是我太坦率,带的学生也坦率,他们从不会绝对保证不犯某种错误。能答应尽量不抽烟,我似乎该满足了。虽然与教室内烟民的斗争,远没有结束。
撒播在农村的种子数量太多,无论幼苗如何羸弱,我们都要精心呵护。盼望有一天,土地肥沃点,园丁素质好点,农家的出产价值高点。奇迹也许出现。
即使没有变异,也不能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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